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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妈妈原舍不得走,可又想起来那边还压着许多男人们换下来的脏衣裳没洗,于是便依依不舍地把沈琅放下了。
她才起身,沈琅便醒了过来,迷迷糊糊地喊她“妈妈”
,邵妈妈偷着抹了一把眼泪,转身拍了拍沈琅的手背:“我洗完衣裳就回来。”
她心里总怕这是最后一面,于是咬了咬唇,又低声道:“你好好地在这儿等妈回来,妈很快就来。”
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。
傍晚天将暗时,邵妈妈跟着一众女眷们去小溪边捣衣,女人们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,只有邵妈妈心里始终记挂着沈琅,时不时偏头用衣裳蹭去眼角的眼泪。
沈琅是她从小带大的,入府给沈琅做奶娘前,她还有个女儿,那孩子先天不全,没出月就病死了,为这事,她婆母总奚落她,随后又听人说那沈家在找奶妈,便撺掇她丈夫把她送了去。
她那时很年轻,又是庄户人家里出来的,手脚很是结实麻利,样貌也比旁人略好些,于是就这么被他们家给挑中了。
原想着等沈琅大了,她便能抽空回家里看看,谁知那天她难得告了假回去,却见她丈夫早拿她寄回去的月钱纳了个美妾,再看那女人的肚子,已是一副即将临盆之态。
她登时对这男人寒了心,随后便只一心扑在沈琅身上,丈夫再来管她要月钱,她便也咬死了一分钱不给,那男人来闹也只管他闹,左不过是她被人嚼几句舌根,背后奚落两句罢了。
沈琅是沈家独子,又只肯认她一个奶母,她心里有底气,况且老太太和大娘子也不希望沈琅身体的异样有更多人知道,无论换了哪个伺候的人,也不可能把她换走。
如今沈家骤然没了,沈琅统共只剩她这么一个妈妈和个不大不小的小厮,她也只剩沈琅这一个儿子,若是他就这么一病死了,邵妈妈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样过了。
正当她在一旁发愣时,旁边那老妪忽然用手肘碰了碰她:“好好的,干什么又哭起来?”
邵妈妈低头拭泪,没吭声。
这老妪当然知道她近些日子哀泣不止是为了什么,可她和邵妈妈同住了这些日子,多少也听说了她那儿子又病又瘫,就是费力将他救活了,在这土匪窝里,他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。
说难听点,她那便宜儿子好歹也过了十来年衣食无忧的富贵日子,与其后来再吃那些苦,倒不如就这样痛痛快快地死了的好。
只是她冷眼旁观到今天,还是对身旁这个妇人起了些许怜悯之心。
于是她叹了口气,又对邵妈妈说:“行了,等洗完这些衣裳,我跟你去看看你那儿子。”
邵妈妈睁了睁眼:“……果真?”
“我骗你做什么?”
老妪道,“只是我医术不精,也只会些三脚猫功夫,好与不好,得看他自己的造化。”
邵妈妈当即对她是千恩万谢,差点就要给这老妪跪下磕头,可惜最后头没磕成,还被老妪反骂了两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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